索凌

前言：

一个叶王复健短篇。

13626字，阅读大约需20分钟。

 @子黄时雨 希望写出了你喜欢的轩和翔orz
@究极遁逃 感谢指出小王年龄的bug～

【起初不经意的我和少年不经事的你。】

王杰希出道之前，叶修便已见过他。是第二赛季开始前微草和嘉世的一次商业赛，微草的主场。微草旁观席前排坐了一个浅绿短袖训练衫的少年。比赛结束以后，他见林杰走下台跟那少年说了两句，少年点点头，便起身走了。叶修也没细看，只瞥到一个高而瘦削的侧影。等少年离去，林杰带着微草队员走过来跟自己道别。

“新苗子？”叶修问道。

林杰笑着说：“是个不错的孩子。”

“打算让他接手王不留行？”

林杰还未开口，旁边的方士谦便抢着说道：“我们队长还正当打，王不留行哪那么快就让人！”这治疗比林杰小两三岁，游戏里很有大局观，操作和意识既稳且强，场下十分直爽还护队（特别是队长）。大家都被他一口地道的京片子逗笑了。

而他真正见到王杰希是第二赛季嘉世和霸图的决赛前。那时林杰带着微草全队来观战，叶修比赛前抽根烟放松的时候在走廊偶然看见了他们。王杰希和方士谦并肩站在林杰身后。他头发短而整齐，像是刚修剪过；皮肤白净，五官也没有后来那样的锐利。他安安静静地看着叶修。在林杰打过招呼以后，他也轻声道了句前辈好。

小小年纪，王杰希便显出了同龄人少有的沉着气质。然而与林杰温开水一样的稳重不同，王杰希倒有点冷。但在这冷淡的样子下叶修分明能感到一种锐气。这很难说清。如果打比方的话，大约像自己小时候冬天去未名湖滑冰时见到的湖面那样，平滑的冰面下总有一股活水到处流动。真有趣，叶修想——老林水平虽只是中庸，看人的眼光倒挺独到。

“有了他俩，”林杰指指王杰希和方士谦，面上一派自豪，“以后微草可不一样啦。”

转眼到了第三赛季，谁都没想到林杰就直接把王不留行账号卡和队长之位一并给了王杰希自己拂衣而去，更没想到这个新微草队长一上来便以诡谲变幻的打法在全联盟自立新人墙。他来，他打，他征服。在新秀挑战赛上，这个人更是直接点名自己对战。这是叶修第一次跟王杰希正面单挑。叶修看着屏幕上对战的两个游戏角色，不禁笑了起来。这家伙打法别具一格，虚虚实实实实虚虚，叫人很难摸清路数；不过要取胜也不是无法可想，无论虚实，聚精会神直攻要害便是。如果王杰希是落英神剑掌，自己便用降龙十八掌——那时叶修没想到用郭靖黄蓉来比自己和王杰希有什么不对。王杰希虽打法犀利，然而比起叶修全职业精通的丰富经验，到底有些不足，最后还是败下阵来。灯光下，叶修看着台上那一头的王杰希不沮不丧地摘下耳机，站起身，和自己握手，眼中的锐气却还如寒星一般。

那次挑战赛后，职业选手群津津乐道叶修被连点七次名以及和魔术师的精彩对战。被艾特的王杰希在里面说了一句：“叶秋前辈很厉害，今天真是受益匪浅。”叶修才看到这条消息，QQ又弹来一个好友请求。是王杰希请求加自己为好友。

他俩加了QQ好友以后三天的晚上，叶修正叼着根烟登个小号在游戏里瞎转，王杰希用QQ给自己发来一条消息。

“叶秋前辈可以用魔道学者吗？”然后立刻又跟上一句，“如果不方便的话，现在的战法也可以。”

现在的年轻人可真有意思。叶修把手里的烟掐灭，拉开最底层的抽屉。抽屉里是十多张随意摆放的账号卡，各种职业都有。都是他成为职业选手之前混迹网游的时候办的，等级都还凑合。他找到魔道学者的账号卡，登进游戏，建了个竞技场，把名字发给王杰希。两分钟以后，一个叫“XJW”的魔道学者进来。叶修看了一眼等级，比自己还高两级。

既然人都到了，两人二话不说直接开始PK。王杰希打法依然诡异，但是比起之前好似收敛了些。五分钟后，王杰希以2%的残血险胜了自己——也算不上险胜，等级差也会导致技能的强弱。

“如果我们等级一样赢的人就是前辈了。”王杰希给自己发消息。

“你今天怎么有点缩手缩脚的？”叶修放松着手指，就直接语音，“我本来还以为你要报新秀挑战赛的仇呢。”

王杰希没有回答他，反而回复道：“前辈最后的那个连招时机掐得很准，我现在还做不到。”

叶修笑了，调侃道：“合着小王队长是要偷师？”

“这是正大光明地向前辈请教，”王杰希倒是天青日白，“偷师的话，也只偷得到皮毛而已。”

叶修早看出王杰希在转变风格，但也不多问。一切都不外乎为了胜利。但以他这样的资质，强行改变之前独特的打法未免也太冒险了些。他在屏幕这头叹口气，却只对王杰希说：“不过多打一两年，说请教就太重了。以后想问什么就问。对了，以后也别叫我前辈，就叫我叶秋吧。”

王杰希却回过来另一个问题：“叶队是北方人吗？”

叶修想了想，回道：“小时候在北方那边住过吧，你怎么知道的？”

对方回复：“听语音，而且‘合着’是京片子。”

叶修笑了：“小王队长倒是个有心人。”

“我是北京人，”王杰希发来信息，“很感激叶队指教，这么晚了，叶队早点休息。”然后他就下了线。

从此以后，叶修和王杰希便时有PK。都是队长，平日空闲少，不过周末来一两盘。叶修一般用战法和魔道学者对王杰希，偶尔会用一些其他的职业。他们各有胜败。叶修必须承认，如果单独PK，遇到王杰希这样的自己也够呛。在一次次对战中，他看到魔术师打法的痕迹越来越淡，最后几近于无。虽然王杰希的攻击依然别出心裁犀利无比，但叶修回想起昔日那天马行空的打法还是小小可惜。

“不可惜吗？”有一次竞技场对战以后他问王杰希，“这个打法你不习惯吧？”

“我答应过队员要带微草拿冠军。”然后王杰希又问道，“叶队不介意吗？”

“介意什么？给你当陪练？”叶修顺手从旁边摸了根烟，“我啊，能打荣耀就高兴。”

“这个赛季后吴前辈退役了，叶队应该很忙吧？”

“别老叫叶队叶队的，叫叶秋就好，熟人都这么叫。”王杰希一如既往的客气让叶修突然有点膈应——好歹也私下PK几十场了，还这么疏远像什么事呢？

其实王杰希没有说错。自从嘉世三连冠以及副队吴雪峰退役以后，叶修在嘉世的烦心事便多了起来。一面如王杰希所说，吴雪峰走后，自然要重新物色一个副队，而战队的配合以及战术安排也要重新规划。而另一头，老板兼老友陶轩雄心勃勃，想趁热打铁将战队商业化，老找自己接代言；自己一来没这心思，二来家庭又特殊，因此实在敬谢不敏。两人已经为此渐生龃龉。后来苏沐橙看不下去，总算答应接了两个，他和陶轩的争执才没有弄大。但叶修知道，道不同不相为谋，和陶轩彻底闹掰是迟早的事。他已经隐隐察觉到队内人心浮动——年轻人大都心思活络，又加上嘉世如今声势正旺，浮躁也是难免。但这些事情没必要告诉王杰希。

叶修吸了口烟，回道：“是，最近是有点忙，不过小号玩竞技场的时间还是有的。”他在心里补充道，给你陪练的时间大概是有的。

“叶队平日多保重。”王杰希如往常一样向自己道别，“时间也不早了。”

叶修想想他这几次的表现，说了一句：“你要是再稳一点就好了。”

“叶队的意思是？”

 “打法操作都很巧，但一些细节还可以再细致些。”

 那头没有回应。过了两分钟，叶修才看到屏幕上聊天界面弹出一条多谢。

 之后，随着第四赛季的到来，各个战队又开始紧张备战。叶修和王杰希约竞技场的次数也少了。中秋这天中午，队里训练完，叶修出了训练室往食堂走去，经过传达室的时候里面的人给自己一个快递包裹。叶修抱过来，还有点沉。他看见标签上写着寄件地址是北京，发件人一栏是一个龙飞凤舞的“王”字。吃饭的时候，苏沐橙看见包裹，好奇地问：“谁寄的？这个‘王’是谁啊？不会是哪个粉丝吧？”

叶修笑笑：“打开再看咯，如果是吃的你就拿去。”

 拿回寝室打开一看，一盒精致的稻香村点心。里面附了一张卡片，上面行草写着“聊谢陪练，顺祝佳节愉快”。

 叶修拿出一块山楂锅盔，轻轻咬了一口。面皮酥脆，山楂馅酸酸甜甜，和他小时候吃过的味道仿佛。大约王杰希是在老店买了送来的。离家多年，突然吃到家乡特产，叶修心里起了一阵酸涩的安慰。

那天晚上，他发消息给王杰希，谢过对方送来的点心。王杰希回复道：“叶队喜欢就好。”

叶修问：“这么正宗的点心，专门去老店买的吧？”

“是，现在稻香村商业化了，但许多分店味道并不好。”

“老字号也要赚钱啊。”聊着稻香村，叶修想起了嘉世乃至整个联盟商业化的大势，又想起前几日和陶轩的争执，心里百味杂陈。

“社会规则如此，”王杰希似乎不以为怪，“就如电竞，我们走这条路固然出于热爱，但还是要为稻粱谋。就算是联盟，也要为游戏公司谋利。”

叶修被“为稻粱谋”四个字逗笑了。他开玩笑说：“小王队长语文挺好。”

“闲下来看看书而已。”

王杰希这个人真是和一般人不太一样。冷静通透是真的，有点端着也是真的。不过也许是比自己小两岁的缘故，叶修倒不觉得难搞，反而感到有点可爱。大凡天才性格上都有那么一点与众不同之处不是？

于是两个人还是在闲暇相约竞技场。当然，如果嘉世和微草有比赛，PK就得停一次。叶修会通过直播和实况转播看微草比赛。比起刚出道，王杰希在打法上的确已有所改变，但是在场上——特别是紧要关头——他似乎仍会不由自主地使出魔术师打法。而魔术师打法可以让王杰希在单挑时占尽优势，却打乱了整个战队的战术节奏。除了同样天赋异禀的方士谦能拼命迈着牧师的短腿或扑棱守护天使的翅膀配合上，其他人几乎是抓瞎。

平时PK和正式比赛还是不同啊。

有一次苏沐橙坐在他旁边一块儿看，一边嗑瓜子一边说：“这王杰希在队里真是太不合群了。”她说的是比赛。

“荣耀又不是一个人的游戏。”

“那微草光靠他一个也不行。”

“所以他路还长着呢。”叶修抓了一把瓜子也嗑起来。

“我觉得你最近很关注王杰希哎。”苏沐橙疑惑地看着他，“一没有比赛和训练你就来看微草的比赛。”

叶修正嗑着一颗瓜子，听了这话心里“咚”地震了一下。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他装作淡定地把瓜子咽下去，“万一决赛遇到微草了呢？”

那个赛季，王杰希创下擂台一挑三损血最少记录，但微草还是没有撑到决赛。决赛时，嘉世的对手是霸图。那次是霸图主场。比赛开始前一小时，场馆正门就排了长队。观众们拿着给嘉世和霸图加油的横幅等在门口。这次决赛的意义对嘉世霸图两边都意义非凡。对嘉世自己，若这次能四连冠，那嘉世王朝便真是如日中天；于霸图而言，如果这次能胜了嘉世，也能声名大盛，更可能是一个新王朝开启的契机。

而荣耀女神这次似乎眷顾了霸图。关键时刻季冷的舍身一击竟直接带走了一叶之秋。之后面对韩文清的强硬攻击和张新杰的严密战术，没了一叶之秋的嘉世尽管努力抵抗，但最后还是无力回天。结果出来时，场下哗然与欢呼此起彼伏。叶修倒并不意外：吴雪峰走了，战术布置还有空缺；苏沐橙和他当然配合得很不错，但大局观和个人操作还需要提升；至于其他人，心是早有点浮了。

颁奖仪式随之开始。叶修一如以往地缺席，待在后台休息室。他正做着手操，门突然被人拉开了。

“颁奖仪式这么快就完……”他抬起头，看到进来的人吃了一惊，“你怎么来了？”

王杰希穿着一件棕色薄外套走进来：“来看决赛，看到叶队你来了后台，去跟工作人员说了一下身份，他们也放我来了。”

叶修低头继续做手操：“你也看到了。”

“那个枪炮师跟叶队你配合得挺好的。”王杰希说，“比跟其他人好多了。”

“她才出道，之前我带她比较多。”想想这话意思暧昧，他赶紧加一句，“她是我好朋友的妹妹，就跟我妹妹一样——哎你别开口闭口就是叶队，好歹我们PK几十场也熟了。”

“因为你也一直叫我小王队长。”

“那是因为你比我小，我有时就这么叫，”叶修抬起头来看着王杰希，看着他的眼睛突然起了促狭之心，“既然我俩关系也算不错，不如以后叫你王大眼？”

王杰希不置可否，就近找了个单人沙发坐下。

“你被那个刺客带走的时候我还挺惊讶的。”

叶修笑道：“有什么好惊讶的？胜败是兵家常事。”

“可惜嘉世王朝就这么终结了。”

“既然是王朝就会有兴衰。”

“你好像早就知道。”

“一个战队不是只靠一个人扛。”

王杰希看了他一眼，微低下头，若有所思。二人一时无言。过了一分钟，他站起身道：“等会儿队员该回来了，士谦也还在外面等我，我先走了。叶队辛苦，回去早点休息。”

“士谦？”叶修没想到他也来，“你和方士谦一起？”

“是的。”

叶修笑道：“你们关系现在挺好的，之前老林还跟我抱怨过你俩闹别扭呢。”

“没有的事，他是我的副队，也是我的前辈。”王杰希拉开门，“下赛季见。”

门关上了，叶修看着门，心里毫无来由地空落一片。

他又想抽烟了。

后来叶修曾在QQ上找方士谦私聊，旁敲侧击地探听他和王杰希的关系以及王杰希的近况。结果方士谦似乎以为自己要打听微草情报，回复里表面是北京大男子的打哈哈，字里行间却处处是疑惑和防备。

“你说我是这样的人吗？”吃午饭的时候他跟苏沐橙提起这件事，觉得是下饭的好笑料，“他居然还问我是不是看上了王杰希。”

苏沐橙挑出莲藕排骨汤里的姜片，放到一边，然后微微一笑：“要不是看你在队里跟往常一样，我还以为你打算跳槽微草了。”

叶修哭笑不得：“我干嘛跳槽微草？”

“不然你为什么这段时间左一句王杰希右一句王杰希？”苏沐橙淑女地喝了一小口汤，“那不然你真看上他了？”

叶修笑不出来了——因为他两次听到这个问题的第一反应是惊讶而不是反驳。

苏沐橙只当他默否，也不再多提，还是说起嘉世这边的事情。

“听说队里要有新队长了。”她道，“刘皓，那个魔剑士，训练营里你应该见过的。”

“他？”叶修皱了皱眉。那孩子他之前的确见过一次，还算不错，也有比较大的潜力，不过他看起来心不大定。

“怎么了？”苏沐橙说，“据说他是训练营里成绩最好的。”

“没什么，”叶修低头继续吃饭，“先看看吧。”

这位新晋副队果然不负嘉世老板的期望，才一个月，就搞了四次直播去了两次饭局接了一个代言。分心太多在商业活动上的后果显而易见。这天上午叶修检查队员训练，走到刘皓座位后面，看着他与训练系统模拟对战，两分钟内屏幕上就出现了灰色的两个大字——失败。

他把刘皓叫出了训练室。

“五个操作失误，你明明可以避免。”他双手抱胸，“一天不练自己知道，三天不练同行知道，一个月不练全世界都知道。”

刘皓低头嗫嚅着：“对不起，队长，上个月实在太忙……”

“那些事情是你该忙的？”想到这么有前途的一个队员去搞那些虚头巴脑的事情叶修也有点来气，“你是战队副队，是电竞选手，不是公关人员也不是偶像。”

“可是陶老板和崔总……”

“他们叫你你就……”看到面前的年轻人咬着唇，眼圈也有点红了，叶修止住话头，拍了拍他的肩，“去继续训练吧。我去跟他们谈。”

下午的时候，他来到陶轩办公室。这几年嘉世出了大名，赞助奖金什么的也得了不少。当初简陋的董事长办公室翻新了两次。现在叶修眼里是精致的布艺沙发，光亮的红木桌子，优雅的青花瓷瓶——以及插在里面的几根绿盈盈的富贵竹。

还有坐在皮椅上的，西装革履的，头发梳得油光光的，陶轩。他正在看一份文件。叶修几乎想不起，这个人几年前还不修边幅，一件皮夹克可以穿一星期。那时陶轩酒量极差，酒品也堪忧，喝醉酒就爱扯着嗓子唱各种老歌。什么《同桌的你》，什么《孤独的人是可耻的》。大白嗓子，还常常唱串词。谁娶了多愁善感的你，人们应该互相拥抱。他一边唱一边笑倒是开心，自己和苏沐秋一人搭一只手，另一只手都捂住自己的一只耳朵，把他踉踉跄跄拖回房间。

然后一场车祸带走了苏沐秋。当年的网吧老板喝醉酒唱着歌在记忆里渐行渐远，走来的是眼神永远清醒又算计的嘉世董事长。

“怎么不带队训练？”陶轩头也不抬，过一会儿直接拿起一支圆珠笔在文件上签字。

叶修开门见山：“我不知道怎么带一个整天搞直播做代言的战队训练。”

“有整天吗？”陶轩抬起头来，十指交握，“我想合理安排时间是可以兼顾的。”

“老陶，”叶修坐在他对面，“我知道你也是为了战队好，但是我们出头当时靠的是什么？是实力。是硬碰硬一场场比赛打出来的，不是靠做广告吸粉丝弄出来的。”

陶轩哂笑道：“所以叶大队长还信酒香不怕巷子深那一套？”

“按往年，战队打各种比赛，成绩好的话，嘉世是可以盈利的吧？”

“当然，”陶轩说，“可是嘉世不应该仅仅只是一个战队。”

“你什么意思？”叶修警惕地看着他。

“这个嘛，叶队长就不必知道了。”陶轩耸耸肩，“你不想接广告我不勉强，把训练和比赛搞好就行。如果你哪天愿意了，我当然是高兴还来不及的。”

“我跟你说过我不会，我也不会允许队员分心搞这种事。”多说无益，叶修起身离去。走到门口，陶轩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真是可惜了。刘皓电竞打得没你好，但他这方面就比你聪明。”

这以后，嘉世依然接着一个个代言和直播。苏沐橙长得漂亮，便主要去做代言，而面向广大荣耀迷和嘉世粉丝的直播更多是刘皓负责。也许是陶轩还顾念故人之情，让苏沐橙做的代言大都短平快，只摆出姿势甜甜一笑拍个照片就好；至于直播那边，毕竟不能砸了嘉世的牌子，刘皓倒也保证了实力发挥。叶修看过几次，尽管刘皓水平有一点高低不就之嫌，但总归没有退步；大约“偶像”包袱作祟，稳定差了一些。

这晚叶修在寝室正约了王杰希竞技场PK，打到一半敲门进来了，叶修只好暂停了游戏，把耳机摘下。

“叶队，”他走到自己身边，语气有点小心，“今晚直播快完了，粉丝们很希望你露个面……”

“我不去，”叶修斩钉截铁，“而且我说过你们有这个工夫不如多花点时间训练，你的疾光波动剑总是找不准节奏。”

刘皓不再说什么，只走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叶修回头看屏幕，王杰希给自己发了两条私信。

“刚刚在忙？”

“如果不方便的话就下次吧。”

一鼓作气的道理在哪里都适用。叶修此时也的确没有心情继续了。他退出游戏，QQ回复王杰希：“刚刚副队有点事情。”

“看来叶队你很忙。”

“你不也很忙？”

“还好，要说忙的话，士谦大概要还忙些。”

“奶妈嘛。”叶修开着玩笑，心里却对方士谦在他俩对话中突然出现有点不爽。

“平时做训练之外，他有时还要去做广告。”

“如今战队都得找外快，”叶修大起同病相怜之感，“不过怎么不叫你这个队长去？”

“我不喜欢，再说士谦形象好。不耽搁训练就行。”

叶修在脑海里将王杰希和方士谦的相貌对比了一番。凭心而论，方士谦浓眉大眼，双目炯然，十分上镜；王杰希的双目则有点不太对称，做广告的话实在是个硬伤。但不知为何，他居然觉得王杰希看起来更舒服。

于是叶修脑子一热，发了一句：“我觉得你也挺不错的。”

“叶队这是安慰我？”

叶修意识到话可能说左了，赶紧补救：“真的，我觉得大眼你气质好。”等消息发出去他觉得可能越描越黑，可是撤回又会更尴尬。

叶修咬咬牙，又认真地打出一个短句子。

“我前面说的都是真话。”

王杰希却问道：“你又为什么从来不露面呢？我看刘皓都做了好几次直播了。”

怎么他也问这个问题？叶修挠了挠头，回道：“吃鸡蛋一定要看母鸡吗？”

“不，只是觉得嘉世居然就这样放任你不接广告有点不太合情理。”

“老陶和我关系好嘛。”叶修回道，“再说还有沐橙不是？”话虽如此，如今提起陶轩，他总有点不安的凉意。好像一把匕首的刀刃在逼近自己。

过了两天，他和苏沐橙吃过午饭回宿舍午休。路上忽然内急，他便就近进了训练室旁边的洗手间。进了隔间后不久，叶修听见有两个人说着话走进来。年轻男孩声音都相似，他无法判定是谁。

“仗着自己打荣耀好点就做甩手掌柜了，”一个语带不屑，“以为自己多了不起似的。”

“咳，”另一个也酸溜溜的，“人家资历深嘛。”

“资历深就倚老卖老了？晚上我们做直播，他倒好，自己打游戏开心。”

“哎，别说了，我刚看见隔间有人……”

“要我说还是刘副队人好……”

说话声随脚步声远去而渐渐小了，后来叶修只能听到一点从空旷走廊传来的模糊的回音。他慢慢走出来。外面等的苏沐橙看见他，吓了一跳：“上个厕所怎么脸色都不好了？”

“有一间坏了，有点味儿。”他笑笑，“走吧。”

两个月后，季后赛开始。嘉世首场对神奇。前一天晚上，王杰希给他发信息，只有三个字。

“决赛见。”

他笑着回：“好。”其实嘉世这个样子，他已经不太有把握。而能笑得出来，仅仅是因为说这句话的人。

可惜事违两人愿。嘉世在八强赛败给了轮回，屈居第六。面对继上次亚军后的第二次滑坡，舆论一片哗然。嘉世配合的不谐比去年更加明显。别说行家，就是电竞迷都能看出嘉世有点离心。只有苏沐橙能真正策应配合叶修这位攻坚手，而其他人大多数十分微妙，不知该说是划水还是刻意为之。副队刘皓表现看似可圈可点，但也抵挡不住对面那位同期出道的神枪手。

此时话题人物叶修在休息室内平静地收拾东西。

“我不去记者会，”他对刘皓说，“你知道该怎么说。”

“那队长你是要一个人走？”

“我回家一趟，之前跟老陶说过，比赛结束想休两天假。”

其他人慢慢出去了，苏沐橙在最后。她没有立即出去，站在门口担心地看着他。

“我没事，”他把东西都收在包里，“去几天就回来。”

他从后门离开场馆。在路边找了个电话亭，拨通了王杰希的手机号。

“喂，您好。”王杰希的语气很生疏。

“决赛上见不到你啦，”叶修看着马路对面的昏黄路灯，“但是我们马上可以在北京见面。”

“比赛我看了，你已经尽力了，”王杰希的声线平和了下来，“怎么突然要回北京了？”

“很久没看过我家老头了。”十多年了，叶修想。

“什么时候回来？”

“这两天，可能待一个星期。”大概是在酒店里。老头到时候大约会将他这冥顽不灵的不肖子赶出来。想到这里叶修有点想笑。

“那时候决赛也该结束了，”王杰希说，“然后是夏休期，倒可以见面。”

“是吗？我倒有点想去地坛。小时候很喜欢去，这几年打比赛，来北京几次都没去，不知道是不是和之前一样呢。”

“行，到了再联系。”

挂了电话，叶修走到出租车站那里，远望到一辆驶来的空车，招了招手。

过两天他回到北京的家里。坐了不到半小时，就被老头轰出来。也不能叫轰，老父只是冷冷地告诉自己要么回来安心读书上班——家里可以找人安排工作——要么就打一辈子游戏永远别回来。他听了，二话不说，直接打开门走了出去。刚走出楼没多远，叶秋从后面追了上来。

“你就不能和咱爸好好说两句？”他十分无奈，“又不是不知道他的脾气。”

叶修看着这个双胞胎弟弟。他的眉眼与自己相似，但气质却很与自己不同了——他是社会老油条，叶秋是象牙塔里的三好学生。

“怎么说？”他笑着反问，“只要我还想打电竞，和他就没有商量的余地。”

“那你也不必这样，事情总会有余地的……”

叶修说道：“你应该更比我知道他的脾气。当年你不也想出走？”

叶秋不说话了。

想到自己还“盗用”着弟弟的身份证，叶修有点愧疚，拍拍他肩：“听说你要去研究所了？累不累？”叶秋只摇摇头。

“好好照顾自己，科研辛苦着呢。”

“哥……”叶秋脸上又是不忍。

“家里就拜托你了。”叶修收回手，“我有空再回来。”

晚上叶修回到酒店，打开笔电，看看联盟新闻。三天后总决赛，微草主场对百花，在万事达中心。

他给王杰希发去QQ信息：“老林要是看到微草进了总决赛一定会很欣慰。”

王杰希很快回复过来：“你在北京？”

“嗯。”

“现在在家？”

“在酒店。”

“待多久？”

“还没想好呢。”

“我决赛完以后有空。”

“好啊。”

这句话发出不久，王杰希说了句早点休息头像便灰了下去。

还准备找他玩两场PK呢，叶修看着聊天窗口没输完的信息，叹口气，也下了线。有大比赛的人还是不要过度操作为好。

决赛那天，叶修去了万事达中心，坐在后面的观众席上。因为是微草主场，所以微草队员出场的时候欢呼声远比百花出场时盛大，几乎说是震耳欲聋。叶修不得不稍稍捂住耳朵。此时全场灯光暗下，他又离看台太远，看不见王杰希，只能看见大屏幕上银武升级的王不留行。一个面部轮廓与王杰希颇为神似，披着深蓝色斗篷，手执扫帚的银发男人。

比赛很快开始了。两个队伍在熟悉地图以及简单试探之后很快便开始了战斗，彼此各不相让。微草这边，王杰希、方士谦还有邓复升已经磨合得很好，成了相当默契的大三角搭档。百花那边却也不容小看。尽管队长孙哲平因为手伤在这个赛季中途就离开，副队长张佳乐也能够一人扛起主力攻击的大梁。由于少了落花狼藉，百花的战术较以前迂回了些，少了直接猛攻，多了干扰和暗袭。可是，百花整体的战斗风格却有着背水一战的味道。张佳乐充分利用百花式打法和弹药专家的优势，用弹药扰乱了王杰希等人的视野，让大三角配合起来困难不小。

大家都看得出，胜负关键在于王杰希和张佳乐的对决。封印后的魔术师遇到加强版的百花式打法，情况将会如何呢？

随着战况愈发激烈，叶修不自觉直起身来注视着大屏幕。王杰希的打法不再那么奇异，但比以前更加稳健。有的打法和招式有点眼熟。他想了想，好像是以前PK的时候他和自己学的。不过王杰希当然不是拙劣照搬，而是融入了自己独有的风格。

比赛已经紧张到几乎白热化，叶修却轻轻笑出了声。笑声很快就淹没在两边观众的加油声中。

这家伙还说不是偷师。

二十多分钟过去，场上只剩下了微草的王杰希和方士谦还有百花的张佳乐和张伟。两队队员剩的生命值都不多了，但张佳乐的血条比王杰希高一点。此时场上双方都按兵不动，陷入了对峙；彼此都在等待对方率先发起攻击，露出破绽。正僵持着，操作着守护天使的方士谦却突然用自己所剩不多的蓝条放出一个恢复术加一个圣盾术。两个技能衔接流畅之极，王杰希的红蓝条顿时增高了些。而已经无法再放技能的方士谦因为放出技能暴露了自己而被张佳乐的弹药一波带走。如此一来，张佳乐的技能也进入了冷却期。这时场上的局势颇似田忌赛马。王杰希利用时间差和生命技能数值的微弱优势，直接用自己独具一格的打法一挑二解决了百花的这两位。至此，高亢的游戏音乐响起，“荣耀”两个大大的金字出现在屏幕上。伴随着这两个字的出现，欢呼也震天响，场馆再一回音，叶修几乎忘记一切，只觉得荣耀感化为流金在体内淌过。

微草获得了冠军。王杰希他做到了。叶修双手紧紧抓住座椅两边扶手，指关节微微发颤。看到王杰希带领微草夺冠，他居然还比自己当年三连冠还高兴一点。也许场上气氛太热烈，他有点口干舌燥，轻轻咽了口唾沫。他现在想要立刻起身，走到后台，把王杰希紧紧拥在怀里。他想给王杰希一个认真的微笑，说王大眼你还挺不错嘛。但他只是慢慢起身，离开了场馆。凉凉的夜风让他稍微舒缓和冷静一点。他坐公交回到了酒店。洗了澡，打开电脑，他看到王杰希的信息。时间应当是颁奖典礼刚结束。

“明天开始就是夏休期了，后天出来见一面？”丝毫没提夺冠的事。也许王杰希觉得不必提。也许猜到自己一定会知道。

于是过两天后的下午叶修在酒店门口见到了王杰希。他穿一件格子短袖衬衫，比起平日的队长形象，更像个大学生——叶修这时才想起他也才二十二三。王杰希左手打太阳伞，右手还拿了一把系得十分严实的。看见自己空手走过来，他把那把收好的递过来。

“大老爷们儿还打什么伞？”叶修打趣。

王杰希倒一本正经：“北京太阳毒着呢，再说眼睛直接看强日光太久了不好。”

“那你怎么不戴墨镜啊？”

“那样不好看风景。”王杰希转过身，“走了。”

叶修从背后看到他修长白皙的脖颈，一时鬼迷心窍，伸手轻轻摸了一下。比自己的手凉一点。王杰希猛地回过头来，他赶紧把手缩回，讪讪道：“有根线头飘着，我把它揪下来。”王杰希没理会，径直走向地铁站。这里离地坛五六个地铁站的距离。

地坛里树荫茂密，倒比外面的人行道清凉些。叶修和王杰希沿着一条小鹅卵石铺成的小道慢慢走着。这条路据说叫什么养生路，路面镶的石子可以按摩足底穴位。叶修自己觉得这种玄学不可说，也便得走且走，一转头看到旁边的王杰希低头打量着这小路，有点好奇。

“小王队长观察出什么来了？”

“我在想什么时候才能走完，”王杰希抬起头来，“走着硌脚。”

叶修被他在现实里也发扬光大的魔术师思维逗得笑了。没走多久，他们便走上平路。这时前面传来京胡与京戏歌声，他们对望一眼，循声来到一片空地。几个老年票友在这儿自娱自乐。拉京胡的是一个白发老头，精神矍铄；一个头发花白，容貌端庄的老太太捻了个兰花指，在唱“海岛冰轮初转腾”。

“很久没听过京剧了。”他叹道。

王杰希看他一眼：“杭州那边越剧多吧？”

“没什么印象，”叶修摇摇头，“我整天打游戏，哪有时间听戏？最多只会唱‘天上掉下个林妹妹’之类的。”说着，他就开玩笑地唱出来，但北方人总唱不出江南的绵软雅致。苏沐秋和陶轩从前偶尔唱出来，倒是有模有样。

王杰希听着他有点奇怪的唱腔，倒是莞尔。一个平时不大笑的人，一旦发自内心地笑了，常令人近乎惊艳。比如现在看到王杰希笑容的叶修。他愣了愣，才轻轻地说：“你这么年轻，应该多笑笑，别老板着脸。”

后来他们又去皇祇室和方泽坛逛了一圈。在昏暗的文物陈列室，王杰希一面研究几百岁的文物，一面小声跟自己补说一些清史轶事。叶修小时候也爱看些历史书，但都是随手翻翻，比起王杰希实在自叹不如，问道：“你是不是什么都懂啊？”

“不是，只是以前看了些历史书。”王杰希看着编钟，“我从前想当一个考古学家。”

“啊？”叶修对王杰希的少年志向始料未及，“那你怎么不上学来打游戏了？”

“那时家里出了点事，有点拮据，正好看到微草训练营招人。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

叶修回忆起和王杰希有关联盟商业化的对话，心里像被谁闷闷给了一拳。

他硬挤出一句安慰：“说不定你退役以后还可以去学历史学考古嘛。”

“没事了，”王杰希站起来，“我也挺喜欢荣耀的。”

等他们看完文物出来的时候，天近傍晚。两个人一时无言，并肩在路上走着。叶修抬头看天，橙色夕阳和蓝色天空既互相映衬又分隔分明，平白让人觉得寂寥。他忽然想问一个问题。这个问题在心里而未出口的时候像一颗泛着柔光的珍珠，可是一旦问出来就可能变成暗淡的鱼眼珠子。可叶修还是要问。

“王杰希，”他开口了，“你到底怎么看我？”

王杰希停住脚步，转身看着他的眼睛。

“你怎么看我，我就怎么看你。”

当天晚上他们就在酒店做了——多亏现在房间里还提供套。叶修并不觉得节奏太快，他和王杰希早就互相喜欢多年，如今只是水到渠成。

“你说，”叶修一面做着活塞运动一面使劲儿亲着王杰希的脸，“你是不是早等着呢？”

王杰希被他一个顶弄激得低喘一声，道：“明明是你……第一次见面你看我的眼神就……就不对……”

叶修不记得当时见面的时候自己如何看王杰希，或许那时候就已经被吸引，又或者在新秀挑战赛上和他真正交手时沦陷。可是这又有什么重要呢？现在他们正在相爱，这就很好。

事后，王杰希躺在他身边，轻声说道：“那时新秀赛输给你，我当然很佩服，可还是不服气，所以要再找你讨教。”

叶修笑笑，伸手揽住他：“嗯，你现在报了仇了。”

从那以后，两个人大部分时间谈异地恋，靠着PK和视频聊天联系。有一次叶修正在视频，苏沐橙从后面进来了。他当时未觉，只见王杰希突然停下了话头，眼里微微惊讶，然后抬起手来道小苏好。叶修一个猛回头。苏沐橙笑吟吟地跟王杰希道了声好，然后把训练复盘的报告放到桌上，便轻轻带上门出去了。

然而恋爱的快乐不能抵去生活里一切的苦恼。嘉世虽声名仍在，商业活动也红火，但实力却每况愈下。与此而来的是叶修在队里已被架空。苏沐橙以外的队员们已经明显地向着刘皓。陶轩是早不能指望的，他要的是好使的枪，不是啃不下的硬骨头。叶修能做的，只是尽职监督队员做好训练和布置好战术。

他和王杰希彼此从不谈队内事务。只有一次王杰希隐晦地问自己如果不在嘉世有什么打算——如今的嘉世如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早已是联盟公开的秘密。他一时实在说不出答案，便打着哈哈糊弄了过去，王杰希也没再问过。

转眼又是第六赛季。杀入总决赛的是微草和蓝雨，许多人都以为微草将卫冕冠军，结果却爆出了不大不小的冷门——黄少天靠着他铺天盖地的垃圾话居然扰乱了微草的节奏，从而让蓝雨在最后两分钟找到可乘之机扭转形势得了冠军。那个夏休期，王杰希来了杭州。他们在西湖附近骑车闲游，之后叶修把王杰希带到自己常去的小面馆。

“昨天新闻里说联盟修改了规则，死去的角色不能再发语音了，这个黄少天还挺有能耐。”叶修把雪菜肉丝面和冰镇的西湖藕粉往王杰希面前推，“这在杭州可是很有名的。晚上哥带你去吃西湖醋鱼。”

“我不喜欢糖醋口。”王杰希舀了一勺藕粉。

“那就梭子蟹炒年糕吧，这边的年糕绝对比北京的冷冻年糕好吃。”

那天晚上，叶修把王杰希带到自己宿舍过夜。有没回家的队员看见，侧目而视。

叶修假公济私地道：“小王队长夏休期到杭州来玩，我总要招待一下吧？”王杰希在他身后倒很有礼貌地跟队员打了招呼。

王杰希只在杭州待了四天。叶修送他去机场的时候心里在想四天怎么就这样稀里糊涂过去了，偷眼看王杰希，他却并不显得有多不舍。以这家伙的性格，大约将聚散视作等闲。叶修故意开玩笑道：“杰希大神，你可以装出一点舍不得的样子让我开心一下嘛。”

王杰希有点不解地看着他：“回去就一两个小时，晚上还可以视频啊、”

荣耀教科书拿魔术师又有什么办法呢？

之后两年也无甚好说。微草重回冠军巅峰；方士谦抱着两个冠军奖杯功成身退，去了太平洋那一头读书；副队换成邓复升，之后再换成许斌。虽然这一系列变故给了微草不小的阵痛，却比嘉世这边好很多。尽管叶修和苏沐橙每年都能当选最佳搭档，但终究是大势已去了。他早听说陶轩看中了一个来自越云战队的很有天赋的少年。所以转会窗结束后不久的一个雪天，崔立把自己叫过去跟那个叫孙翔的年轻人交接的时候他并不如何惊讶。

叶修打量着面前这个相貌帅气言语张扬的新队长。除了有点可惜多年使惯了的一叶知秋将落在这个操作满分战术不及格的小子手里，他对孙翔并没有什么恶感。一来驱逐他的是嘉世，二来少年人总有狂的时候，特别是天分出众的。就算是现在联盟内第一好队长（以及自家恋人）王杰希，少年时不也暗戳戳自傲过么？这时他忽然有点怀念当年小王队长身上清凌凌的傲气，才发觉那样的王杰希已经很远很远。方士谦走后，王杰希便是真真正正独自扛着微草了。看着孙翔神采飞扬，再想到王杰希几年来越发沉稳的声线和越见冷静的脸，叶修有点恍惚——他说不清是欣慰还是心疼。

离开嘉世，他去了兴欣网吧，做一个昼伏夜起的网管。等渐渐适应了工作，散人也和千机伞的等级也提高了，他偷空去一个可以打长途的小卖部，拨通了王杰希的电话。

“是我。”

对面沉默了几秒。

“我以为你要永远退出联盟了。”

“怎么会呢？”叶修看着窗外雪花在窗玻璃上融成细小的水珠，“我会回来的，不过需要一点时间。”

“你都退役了，怎么转会？”

“回来不一定要转会，”叶修学着王杰希的笔迹用手指在窗玻璃上写了个“王”字，“总之你等着就是了。”

“好。”王杰希的语气很笃定，“我等着。”

他们之后联系也不太多。各自有各自要做的事。既然都记得这个承诺，也不必在乎几个朝暮。

至于真正在网游里重逢，又是一段时间以后的事了。对叶修来说，这倒太快了点——还没有完全组织好战队就和用着车前子ID的王杰希狭路相逢。

但既来之则安之。

几天后的夜里，一个叫“烈火焰尽”的魔道学者进入竞技场，站在自己对面。叶修想象着操作者这时的神情，不由得微笑起来。

“王大眼，你不来试试吗？”

Fin.